上访是社会冲突的表现之一。充分认识冲突,有助于深刻理解和正确面对上访,从而用科学、理性的方法去处理相关问题,真正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
一、冲突有助于促进社会发展
冲突是社会运行过程中,组织与组织、组织与人、人与人之间产生的紧张状态。冲突具有客观性和普遍性。冲突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不可避免的、正常的社会现象。不同的社会只有冲突程度的高低之分,而不可能没有冲突。冲突贯穿于人类社会发展的整个历史。
对冲突的研究、认识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传统观点。认为所有冲突都是不良的、消极的,是坏事,必须避免。原因是冲突意味着意见分歧和对抗,会造成破坏性的后果。在20世纪30年代至40年代,这种观点占主导地位。
第二阶段是人际关系观点。认为对所有群体和组织来说,冲突都是与生俱来的。冲突无法避免,应当接纳,使其合理化。20世纪40年代末至70年代中叶,这种观点占主导地位。
第三阶段是相互作用观点。认为融洽、和平、安宁和合作的组织容易对变革的需求表现出静止、冷漠和迟钝。过多的和谐、和平、平静会使组织缺乏生机和活力。因此,要鼓励建设性的冲突,同时要限制破坏性的冲突。
研究表明,冲突至少有以下益处:
1、冲突能够造成群体内部相互支持、相互制约的组织结构。如法人内部决策、执行、监督的治理结构。
2、让冲突表露出来,犹如提供一个出气口,使对抗的主体采取合适的方式发泄心中的不满,否则,怨气持久压抑会酿成极端的反应。
3、冲突能暴露组织中不合理的现象和制度,使组织能不断变革和创新,订立新的规范,提高管理水平。
4、冲突将矛盾公开化,便于及早发现,及时采取对策,以免后知后觉,酿成更大祸患。
5、冲突为监测社会运行提供反馈。通过这个渠道,可以检验施政过程与施政目标的偏离度,从而予以必要的调整。
综上可知,如果充分认识、接纳并正确利用冲突,那冲突就有助于促进社会发展。因此,健全的社会都设计有冲突表露的管道,如集会、游行、示威等。需要说明的是,构建和谐社会,并不排斥、消灭冲突。真正和谐的社会,会让冲突合理化、有序化、可控化、可用化。想消灭冲突、根除冲突,是很天真的。
二、上访的价值在于提供施政反省资料
上访是社会冲突的表现形式之一。冲突所具有的特点和益处,上访大体上也有。因此,可得出这样的结论:上访有助于促进社会发展。上访具有客观性和普遍性,在社会发展的不同时期,有不同的表现。数量有多有少,规模有大有小,但不会没有。特别是现在,改革发展期,利益调整期,矛盾凸显期,更是上访多发期。这是必然的。总之,上访将贯穿于建设社会主义的整个过程。因此,没有必要一出现上访就大惊小怪,就一惊一乍,就大帽飞来“对人民不负责任。”上访是现有社会结构运行的外在表现。外在表现是由内在结构决定的。如果只盯住外在表现的个案、数字和规模,手忙脚乱地大做文章,那就是在舍本逐末、隔靴搔痒、扬汤止沸。
上访的核心价值,在于为施政提供反省的资料。能否认识到这一点,是检验施政能力、施政水平以及是不是合格施政者的标准之一。施政,是为达成一定目标的控制过程。控制的基础是信息,一切信息的传递都是为了控制,任何控制都有赖于信息的反馈来实现。简单地说,就是控制系统(施政者)把信息输出去,又把其作用、结果返送回来,加以研究,比较与预期及目标的偏离度,然后调整信息再输出,这样不断循环往复,以达成目标的过程。对反馈回的信息研究、比较、分析、提炼,然后再输出,就是反省和调整。施政需要靠不断的反省,不断的调整,方可不至于偏离目标太远。认识不到这一点,等于放弃了成熟的机会,等于堵塞了提高水平的管道,等于对人民不负责任。上访给我们提供了施政过程中产生的直接、丰富、生动、翔实的反省资料。首先,应当畅开胸怀接纳它,应当对它加工、提炼、再创造。上访的价值被个案、数字和规模遮住,需要揭开这张面纱,才能一睹真面目。面对这张面纱,我们的工作才真正开始,那就是全方位的反省。反省是艰难的,也是痛苦的,更是需要忍耐的。反省须有自我批判、自我否定的精神。如果持有唯我独尊、一贯正确的态度去反省,不会有什么长进。不经历痛心彻骨,就不会有老道成熟,就不会有高瞻远瞩。反省须有深度。追本溯源,要达到结构运行这个层面,才能看清事情的本来面目,才能从根本上着手解决问题。反省须有广度。如制度方面、制定规范方面,执行规范方面、传递信息方面等等。只有触及到适合的广度和深度,才能避免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做出片面决策。反省的目的是看清真相从而做相应的调整。这是个不断反复的过程,具有一定的周期性。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多的人口、这么多的管理层级,从反省到调整再到收效,须有个过程。调整对头,可能收效快一些;调整不对路,收效可能就慢,甚至无效。
勤于反省,深刻反省,是成熟施政的必修课。上访给我们提供了丰富的反省资料,即便粗浅反省也能看到,所有上访可分四类:有理有序、有理无序、无理有序、无理无序,相应地我们的工作重点也只有两个:解决有理诉求和制裁无序行为,而不是眉毛胡子一把抓,想当然地“创新”出诸多添乱有余而化解不足的措施与方法。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还须进一步反省。如果我们真正反省到位,那就会发现:我们的不少忙碌,不是在做工作,而是在制造工作;如果我们真正反省到位,那就会看清:原来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正是自己一手制造的;如果我们真正反省到位,那就会突然明白:我们打着对人民负责的旗号去做的一些事情,恰恰是对人民的极不负责。
反省吧,学会反省等于学会走向成熟!把反省制度化,形成一种制度性的反省机制,是施政成熟的标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