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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的诉讼案件
  发布时间:2023-06-30 19:56:16 打印 字号: | |

  一个小小的诉讼案件,背后是一群人的观望,我们办的是案件,更是老百姓对公正的美好期待和向往。

  薛某,自幼品行顽劣,据说年轻时以扒窃为生,年近花甲,数病缠身,六亲不认、邻里不和,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却妻离子散,孤苦伶仃,常常只身出入于镇政府、派出所、法院,隔三差五还会在医院住段时间。

  我是薛某诉邻居财产损害赔偿纠纷案件的二审承办法官。

  薛某的种种表现,在我还未接手案件时,已有耳闻。

  信访不信法,可能就是薛某人所为。

  果不其然,案件受理当天,电话就被安保人员打爆,我不得不放下手头工作去接待这位不速之客。

  初见薛某,状况比想象的更加糟糕,一瘸一拐的双腿,如果没有拐杖的支撑,身体随时可能倒下,试图和他交流,却发现他的语言表达也存在障碍,一句话要断断续续分几次才能说完整。在此之前,因为他油盐不进的态度,引起了安保人员的反感,相互之间的矛盾一触即发,薛某的情绪也极其对立,本就站不稳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更加的纵横交错,手里拄着的拐杖重重地敲击地面,释放着他愤怒的情绪。

  一个小小的诉讼案件,关系着社会的稳定大局,如果处理不当,可能引发不必要的信访。

  我迅速脑补着各种解决方案,先稳定他的情绪无疑是上上策。看着他有些疲惫的脸,我先给了他一个真诚的微笑,不紧不慢地拿来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并给他端了一杯水,许是累了,他并没有拒绝,接过递上的水喝了起来,脸上的青筋渐渐地淡去,表情也柔和了许多,但头还是会伴随着一声声的叹息转向一侧,似乎表露着强烈的不满。

  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

  看到他装满馒头的背包,我问到“老薛,眼见饭点了,你饿不饿?”。他瞪了我一眼,低头未语,只是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老薛,你是坐车来的法院吗?”我继续到,他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老薛,你喝点水,不要着急,有啥问题,咱慢慢解决。”

  “哼……解决个屁#&*”说话间,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一旁的安保试图制止,被我阻止。从他粗俗的絮叨中,似乎听出他的抱怨与不满。他坚持认为他的房屋出现裂缝是位于他房顶之上的邻居李某的茅房渗漏所致,而一审判决驳回他的请求是因为法院偏袒李某。

  邻里纠纷本就复杂,涉及到房屋受损更是难断是非,委托专业机构鉴定成本巨大,薛某作为原告负有举证责任,他的经济状况显然无力承担巨额费用,一审败诉的原因大概也是如此。

  无论如何,得打消他赖着不走的想法,在安检室的僵持不下,已经影响到安检工作的正常开展。

  看着他一幅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我当即决定先去他家走走,看看实际情况再作开庭打算。

  “老薛,身体要紧,你先吃点饭,你说你的房子裂缝了,但我们也没看到,这样吧,你今天先回去,我一两天去你家看看,你看可以吗?”

  “嗯,裂了……”说话间,拿出一摞脏兮兮的纸,抽出其中的几张照片给了我。

  我收下他拿出来的照片,再一次解释到,照片反映的不太全面,得去现场看了才更客观。

  他抬眼看着我,态度缓和了许多,想要说什么却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来,急得满头大汗。我连忙说:“老薛,不用说了,咱看了现场再沟通,我答应你一两天就去”。

  在我一次次的反复劝说中,他似乎看出了我的诚意,默默地点了点头,但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老薛,是不是没有车费?”我边说边拿出了20元给了他,他收起来嘴里嘟囔着,好像在说下次一定还你。

  看着他起身缓缓离开的背影,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在他的认知领域里,解决纠纷不是靠法,而是靠闹。患病的身体成了他的挡箭牌,谁也碰不得。

  面对这样一个特殊的当事人,着实犯难,然而答应他的,必须做到。我试图用真心耐心实心赢得他的人心。

  去他家前,先去了村委会了解事情原委。在与村干部和网格员的沟通中,我得知,村委会按政策可对他裂缝的房屋给予补贴,但他并不买账,一心只要求被告承担责任。因此事,他几次三番与被告发生冲突,村委会的调解员无数次的上门都无济于事。村委会的干部还反映,薛某的请求纯属无理取闹,农村特殊的地理位置,大多村民都是就地起房,他在购买该宅基地时邻居的茅房早已建成使用,此前并没有发生过渗漏现象。村干部还讲,村民都在观望着薛某不怕死的闹腾,会不会打赢官司。村干部的话如千斤担子,重重地压在我的心上……

  记得看现场时正值晌午,烈日当头,房顶的枯草没过了膝盖,搭盖的篷布早已破烂不堪,但凡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可断定,房屋长期疏于管理是渗水的主要原因。

  我当即向薛某委婉地表达了大家的看法,并向他讲明房屋墙壁向上渗水可能存在的原因,他表面不同意我的说法,但也没有很强烈地反对。我趁机继续劝告他,让他联系常年在外打工的儿子回家看看,帮他整修整修房子。说到儿子,他眼神中透露出了些许落寞,看得出来他很想念儿子。我试图联系他的儿子,但电话没有接通。我甚至觉得撒泼耍赖可能是他排遣孤独的一种方式。于一位年迈的父亲而言,他是如此可怜。直到现在,我清晰记得,我们去他家的那天,他一反常态地非常礼貌,向我们热情地递上罐头,在我们看完现场表示他房屋受损并非邻居的茅房所致时,他的情绪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对立。

  几天后的开庭很顺利,薛某对我表现出了极大的信任。庭审过程中,我耐心地听他讲他的诉求,充分保障了他所有诉讼的权利。庭审结束后,他颤颤巍巍地掏出20元放到审判台上,说去他家看现场那次忘记还我,这次一定要还上。我笑着说,不是借他的无须还,他用老百姓最朴实的话说,那哪行,借的就得还。原来他也有闪光的一面。

  案子下判前,我组织村干部、网格员、调解员又一次去了他家,希望他能同意村委会帮他修复房屋,同时向他表明我作为主审法官对案件的预判,并向他讲明理由。看着他自若的神情,我的担忧似乎又少了些。之后,他又来过法院几次,每次我都会放下手头的工作去接待他,他每次都会说房子快塌了,但态度并没有那么强硬。在每一次的接待中,我都会耐心地给他讲讲法律规定,有时会把涉及到的法条逐字逐句读给他。直到判决生效,他再也没有来闹。比起刚开始惊天动地的态度,这样的结果是我意想不到的。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见到了当时的村干部,村干部向我转达了村民的说法,大致意思是,法院还是讲公道的地方。村干部也向我说起了薛某的情况,他还是背着包一瘸一拐地独来独往……

  比起好多个合同纠纷的案件,这是个小案,但小案不可小办,如果没有一次次耐心接待、一次次主动上门沟通、一次次积极同村委会联系,薛某的案件可能只会是结案了事,不会真正的案结事了。

  小案事不小,小案不小办”是一名法官履职尽责的必然要求。我们要从审理好每一起案件,撰写好每一篇法律文书,接待好每一位当事人做起,以个案公正汇聚起司法公正的磅礴力量,让老百姓切实感受到司法有力量、有是非、有温度。


 
来源:环资庭 李智玲
责任编辑:贾尧